阮籍《詠懷八十二首·其三十二》

詠懷八十二首·其三十二原文:

朝陽不再盛,白日忽西幽。
去此若俯仰,如何似九秋。
人生若塵露,天道邈悠悠。
齊景升丘山,涕泗紛交流。
孔聖臨長川,惜逝忽若浮。
去者余不及,來者吾不留。
願登太華山,上與松子游。
漁父知世患,乘流泛輕舟。

詠懷八十二首·其三十二鑒賞

  「朝陽不再盛,白日忽西幽」,首二句從象徵時光流逝的白日寫起。句式與曹植《贈徐干》中「驚風飄白日,忽然歸西山」相同,表現出光景西馳,白駒過隙,盛年流水,一去不再的憂生感情。只不過阮詩未寫「白日」匿於何處,曹詩落實是「西山」。一偏於形象、一偏於說理;一重在寫景起興,一重在寓意象徵故也。「去此若塵露,天道邈悠悠」,聞人倓說「去此」指「去魏盛時」,謂曹魏之盛在俯仰之間轉瞬即逝。由此可知,首句「朝陽」、「白日」之謂,不僅象徵時光袂忽,且有喻指曹魏政權由顯赫繁盛趨於衰亡,一去不返,終歸寂滅的深層寓意。在這裡,詩人把人生短促的輓歌與曹魏國運式微的感歎交融在一起,雙重寓意互相交叉、互相生發,置於詩端而籠罩全篇,下十二句,均受其統攝。

  先是「人生若塵露」二句,以「人生——天道」的強烈對比,寫人生與國運的短促。在「悠悠」天道和永恆的宇宙中,曹魏政權都去若俯仰,何況區區一介寒士,不過如塵似露,頃刻消亡罷了。

  下「齊景升丘山」四句,再用齊景公惜命,孔子傷逝的典故,極寫人生與國運的短促。《韓詩外傳》曾記載齊景公游牛山北望齊時說:「美哉國乎?鬱鬱泰山!使古而無死者,則寡人將去此而何之?」言畢涕淚沾襟。《論語·子罕》則記載孔子對一去不返的流水說:「逝者如斯夫!不捨晝夜。」在齊景公登牛山,見山川之美,感歎自身不永痛哭和孔子對流水的惜逝中,詩人對個人命運和對國運的雙重憂慮,比先前的比喻和對比更深了一層。

  如此袂忽的人世,詩人將如何自保?值此深重的憂患,詩人又如何解脫?「去者余不及,來者吾不留」十字,乃大徹大悟語。末六句,詩人斷《楚辭·遠遊》、《莊子·漁父》兩章而取其文意。前四句,取《遠遊》「往者余弗及兮,來者吾不聞」,「聞赤松之清塵兮,願承風乎遺則」句意,謂:三皇五帝既往,我不可及也;後世雖有聖者出,我不可待也。不如登太華山而與赤松子游。赤松子是古代傳說中的仙人,與仙人同游而有出世之想,語出《史記·留侯世家》:「願棄人間事,從赤松子游。」末二句隱括《漁父》句意,表明要擺脫「懷湯火」、「履薄冰」(第三十三首《詠懷·一日復一夕》)的險惡處境,籍以自保和解脫,只有跟從赤松子,追隨漁父,即或仙或隱,遠離塵世之紛擾,庶幾可以避患遠禍,得逍遙之樂。——然而這不過是一時的幻想。仙則無據,隱亦不容,所以終究還是要跌回前面所描寫的陰暗世界。

  阮籍生當魏晉易代之際,統治集團內部的矛盾鬥爭日趨殘酷激烈。司馬氏為篡魏自代,大肆殺戮異己,朝野人人側目,亦人人自危,詩人也屢遭迫害。既要避禍全身,又要發洩內心的憂患與憤懣,因此,只能以曲折隱晦的方式,以冷淡的語言表達熾熱的感情;以荒誕的口吻表現嚴肅的主題。這首詩即運用神話、典故、比興和雙重寓意的寫法,致使其詩意晦澀遙深,雉以索解。鍾嶸《詩品》說阮籍《詠懷詩》「厥志淵放,歸趣難求」。可謂詩界知己。

詩詞作品:詠懷八十二首·其三十二
詩詞作者:【魏晉阮籍
詩詞歸類:感歎】、【人生】、【命運】、【憂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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